老屋

　　老屋不住人已有些年了，因年久失修，看起来很是破旧。外墙的黄土墙皮有些已经脱落，雕花窗棂全都变成了黑色，屋内墙上的挂历还在，但纸张已经发黄。很多事，仿佛刚刚发生在昨天，却又恍然不知隔了多久的时间、多远的距离。上次修补老屋到现在，已有七八年。近年，老屋又开始漏雨，一到雨季，我便时常牵挂，母亲更是如此，日日念叨，经常夜不能寐。芒种刚过，雨季也要来了。在母亲再三催促下，修葺老屋，成为尽快回趟老家的不二缘由。于是提前约好工人，选定了日子。    

　　“人间四月芳菲尽，山寺桃花始盛开。”老家三官村深居大山，山外槐花已谢，可这里正是盛放的时节。山上一大片一大片，开满了白色的槐花，像是浓密的绿树间飘缀着白雪，又像是座座雪山上冒出了绿树，色彩清新，赏心悦目；香味浓郁，沁人心脾。    

　　老屋被树木密密环绕，房前屋后都有，而果树居多，也有白杨、花椒和椿树，当然更有槐树。周边郁郁葱葱的绿色与弥漫的花香映衬着老屋，更显几多沧桑。    

　　老屋采用最原始的石块、木头、黄土等材料搭建而成，为了便于晾晒，还用水泥做了平展的屋顶。秋收时节，家家户户都会在屋顶晾晒收获的各种农作物，我们叫“晒秋”。一时，屋顶变成了“大晒场”。晒的最多的是玉米，也有核桃、黄豆、谷子、高粱，有时还会晒些北瓜条儿、红薯干儿。十月的天气，天高云淡，最适合晾晒，待它们晒足了阳光，就会变得干燥、硬实，更便于收藏存放。    

　　屋顶的平，带来了晾晒的便利，但由于没有坡度，时常因排水不畅而造成积水，一到雨天，漏雨便成了困扰许多村民的难题。为避免湿了被褥、家具，就在漏雨处接上盆儿、碗儿、罐儿。雨水满了倒，倒了接，接了再满，满了再倒，如此反复，直至雨停。漏雨虽是大人们的困扰，但也有孩子们的乐趣，尤其是晚上，熄了灯，躺在炕上细细听，屋内不同位置、不同容器雨水落下的声音频率不同，音调各异，交织在一起，还颇有些层次感，打击乐一般。听着雨声入眠，心下安宁，家人可亲。    

　　我围着老屋转了两圈，又顺着木梯爬到屋顶，细细查看老屋受损的部位及程度。除屋顶裂缝漏雨、部分外墙皮脱落、数根椽子因淋雨发霉腐烂外，所幸其它还好，主体也还稳固。暗自庆幸间，我的心突然一紧，瞬间意识到这座曾为我遮风挡雨、庇护我成长的老屋，现在已是伤痕累累，仿若年迈的老人，颤颤巍巍，渐入暮年。而我们的修补又能把老屋挽留多少时日？我看向四周，大多数老房子都已破落，不少已经坍塌，只留下断壁残垣。也许过不了多久，这座群山环绕、密林夹裹着的老屋也会像其它老房子一样破落下去，终至坍塌，但这也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。    

　　不知不觉，渐近午后。工人们已将屋顶修补好，腐烂的椽子也在邻居的帮助下完成了更换，暂时不用再担心屋顶漏雨了。我终于松了一口气，母亲也释然了许多。又要离开了，我回头看了看修葺后的老屋，在周围一排排现代化的建筑中，透着古朴典雅，仿佛也忽然变得年轻了。其实，时间久了，新居自然会变成老屋，老屋也终将不复存在，就像那槐花，开过了自然会凋落，花开花落，岁岁年年，只是槐花更快些罢了。想到这些，我的心逐渐不再纠结。

　　正定县人民法院  张敏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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