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有来世
假如有来世 深泽县人民法院张彦华 弟弟今年整整三十岁。风华正茂的而立之年,可怜弟弟家破人亡,身入囹圄已有两个春秋。也许是命中注定吧,弟弟将在狱中悔改一世度过余生。先前和弟弟岁岁厮守,如今物是人非但手足之情依旧。我和弟弟虽然不是生死别离,但这一个人间两种境界的隔离,使我对弟弟的思念就像那偎依在山腰的缕缕炊烟一样,拂之不尽,挥之不去。 缕缕思念,勾起了我对弟弟深深的感激之情。 山里生山里长的弟弟,自小就跟父母学会了春种秋收的一招一式。十七岁那年初中毕业后,弟弟接过了父亲手中的农具,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当起了修理地球的“土专家”。他身强体壮,人又勤快,推车送粪打场翻地等苦力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。那几年,母亲多病,我又上学,几亩“望天收”的山地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。十七、八岁的弟弟抹抹脸,干起了小伙子们谁也不愿干的“收破烂”生意。周围四五十里的村村庄庄山山岭岭都留下了弟弟买破烂的吆喝声。他人实在心眼好,在村里尊老爱幼人见人夸,出村收破烂童叟无欺从不坑人骗人,大人孩子都愿意把破烂卖给他。夏日炎炎酷热似火,弟弟推着破烂车,驮着二三百斤重的破烂,翻山越岭。冬雪飘飞滴水成冰,弟弟推着车子逐村叫买披星戴月饥渴交加。尤其是雪后陡峭的山路,各种车辆碾过后更加光滑难行。弟弟收了一车破烂,下坡时,他就让车和破烂躺在路上,用一根绳子在后面牵着,自己蹲下身子,双脚并在一起,随着车子滑到坡底。上坡就难了,他把破烂卸下来,把车子压在破烂上面,用绳子拽着向前走。结了冰的公路上,他常常被迫跪着双膝着地一点点挪到坡顶。我从高中到大学念了五年书,弟弟则整整收了五年的破烂。这期间,弟弟骑破的四辆自行车,那一批批装破烂用的编织袋以及他穿旧的补了补丁摞补丁的衣服,无不记载着他收破烂历经的艰辛。那些年,每当我回家带着钱返校时,我的心都在颤抖,我上学花的钱就是弟弟的血和汗。小小年纪,弟弟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托起我,让我顺利迈进了事业的门坎。 缕缕思念,激起了我对弟弟的片片怜悯和同情。 我毕业后,二十一岁的弟弟成家了。弟媳是邻村一位朴实善良的农家女,她家大人看上了弟弟的勤劳能干。不久弟弟就和父母分家了。接着又添了小孩儿,一个人挑起了生活的重担。除了耕种几亩山地,弟弟还喂上猪,养上鸡,农忙季节还要帮助两家的老人们干气力活。平时村里东家盖房子啦,西家过红白事啦,弟弟都主动帮上一把,一天从早到晚没有喘气的时间,他根本没有像其他年轻人那样,有时打打扑克下下象棋悠闲过一刻。 1996年秋,一股山洪冲击了弟弟的房子。本来修补修补还能凑合着住,但弟弟听信了他丈人的话,四处举债盖了新房。由于债务的重压,弟弟被迫再次干起“破烂王”的行当,一干就是三年。三年哪,弟弟推着破烂车又跑遍了山乡的村村寨寨、山山岭岭。为了还债弟弟省吃俭用,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瓣来花。二十六七岁、一米七八个头儿的弟弟瘦得皮包骨,体重不足一百斤。 闭塞落后的山乡挣钱越是不易,老实本分的弟弟还债的心情越是急切。在长期过度的劳累和债务的重压下,他渐渐支持不住,精神支柱终于被压垮了。可怜的弟弟精神失常了,茶饭不思粒米不沾,谵言妄语夸夸其谈。后来竟然发展到到处乱跑还打阻拦他的人。周围不少的乡村医生面对弟弟的病情或胡乱猜疑,或束手无策,最后到省城医院才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的一种,经过几个月的疗养才渐渐得以恢复。病情好转后,歇不住的弟弟就又不知疲倦地干活,没几天就又因劳累犯了病,只好再去看病。就这样,屡治屡犯,屡犯屡重。几经折腾,弟弟的肉体连同精神一起崩塌,全村人无不为之痛惜唉叹。 两年前,今天这个不愿提起的日子,山村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,又犯了病的弟弟,早早起来到地里干了近三个小时的活,七点多钟时,他突然跑回家用菜刀砍死了他多年恩爱的妻子。整个山村天旋地转沉浸在极其悲痛之中,男女老少哭成一片,为弟弟家破人亡而哭,更为弟弟这样一个年轻人凄惨的毁灭而哭。 缕缕思念,哥哥心中时时刻刻激荡着愧疚的浪潮。 弟弟进了牢狱,他受病魔的摧残而无可奈何。初涉人世的弟弟命运如此多劫,遭际堪伤!整整两年来,我的面前时时浮现出铁窗里弟弟那双涌着悔恨泪水、痛苦而企盼的眼睛,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为亲同手足的弟弟号哭,我的心一直浸泡于苦涩思念的泪水之中,而那愧疚的浪潮也愈来愈高,淹没了沽沽流淌的泪泉,澎湃着激荡着我的心灵。我的亲弟弟,你对哥哥的深恩还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回报,就这样永远剥夺了哥哥报答你的机会,哥哥真愧对于你,愧对世人。你的肉体受到煎熬和禁锢,哥哥的灵魂同样也正在忍受着鞭笞和折磨。弟弟呀,假如当初哥哥不痴迷念书,你可以攒下那么多血汗钱完全不须举债盖房;假如当时哥哥想得多点想得远点借钱给你治好病,假如......可悔可恨的是,一千个一万个假如也改变不了眼前这残酷的现实了。但是,假如还有报答你的机会,我的弟弟,哥哥将双手把心掏给你。假如真有来生的话,哥哥给你当弟弟,弟弟你来当哥哥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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